□ 陈忠
2024年9月10日，迎来了我国第40个教师节。
时间像波涛翻滚的长江水。“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四十年前，我被评为“九江市百名优秀教师”，荣幸地出席了我国第一个、第二个教师节表彰大会。一晃，我成了退休教师、耄耋之人了。一天的教师节，华为手机差点被祝贺的微信“炸”裂了。
“新闻联播”结束后，我骑着自行车，来到学校图书馆“陈忠教授工作室”，继续阅读刚刚网购的《杨苡口述自传：100年，许多人，许多事》。杨先生因翻译《呼啸山庄》而声名远播，她更看重多年的“教师”身份，口述众多“大师”“名师”对她的深远影响。“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师育人教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感恩老师，敬仰老师，天经地义。
黑夜降临，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即将过去，面对数以百计的学生祝福，从教四十多年的我，陷入了沉思。突然发现：师生关系不应该是父子关系。世俗的传统说法，存在一个哲学缺陷，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先有父亲还是先有儿子的哲学纠缠，值得争辩。其实，师生的存在与成长是互为因果的。
思考带来新灵感，促我草拟了一条微信：“感恩感念这辈子给我知识、给我智慧、给我信仰、给我光亮的老师和学生们。师生建构了一个天天向上的命运共同体。教师可爱不止在今天。”通过华为手机，群发给祝贺教师节快乐的心友，权作彼此互动的谢悦。
吾欣慰，这辈子最明智的一次人生选择，人到中年，毛遂自荐当上了一名地方高校的教师。从此辛苦四十年，我拥有了成千上万名学生弟子，成为有说不完故事的人。
就从凌晨第一个祝贺“教师节快乐”的“90后铁粉”说起吧。“老陈，您好。惊到您没？小丫头是不是没大没小没礼貌了？请恕罪，息怒。呵，呵，叫您老陈是想找个与您同龄的感觉，争个平起平坐。”信的开头挺逗吧，别开生面。接下来更意外有趣。
“今天，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星期五下班后，坐火车去了赣州。星期六准备好好玩一整天。想知道我约了谁吗？呵呵，不告诉你。还是跟你说吧，就他。上次在电话里说过的，一次邂逅的警察。我俩清晨相见，谈一天恋爱。先去小吃街，陪我品客家美食；然后去商业街，买那双预定的皮鞋；再到八景台赣江边，去闲逛神聊。傍晚就分手，各回各家。不牵手的恋爱，不拥抱的恋爱，不接吻的恋爱，纯属两个小屁孩的过家家。不，是两个大孩子的短暂‘假恋’，或曰寻浪漫之爱的‘彩排’。”哈哈，创作来源于生活。
“90后”纯情调皮的小丫头，数年前在大学里与老乡兼学友初恋，爱得死去活来，海誓山盟，白头到老。一年后，男友以“太累”为借口分手了。女孩重感情，无法接受失恋，甚至想到了自杀。在秋高气爽的黑夜，她鼓足勇气走进了我的工作室，才有了第一次“面对面”推心置腹的交谈。彼此信任缘于入学教育的讲座。她在笔记本里，留下老师的手机号码。流着泪，倾诉高中暗恋、大学热恋的情感耕耘季，却在含苞待放对影成双的时刻，遭遇狂风暴雨，结局很惨。一口气讲了快一个小时，许多细节具体且生动。我的眼睛始终看着，耐心倾听。或微笑，或点头，或沉思，表达我的态度。很少插话，让她把苦水倒出来。被堵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宣泄后，顿时舒畅了。端起茶杯，猛地喝了几口，平静地向我坦言：“这辈子再不恋爱啦！”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看着丫头的眼，听着丫头的话，我突然闪出了王昌龄的《采莲曲》。衣如荷叶，脸如荷花，花和人难以分辨，情与心难以读懂。“90后”的女生真的自持到家了。百年人生全程自我选择。过程是漫长的多变的；结局是难以预测的。“我尊重你的决断，理解你的情变，感谢你的信任。”“师生是心友，我的分析与建议，听与不听由你决定。”学生学生，就是学习生活，学习生存。
此后，她寄给我的信都保留收藏着。前后五年发给我的1044条微信，全抄在一个专门的笔记本里。一个“40后的”老师，想通过这些语言文字的桥梁，走进一个毕业多年“90后”学生的事业与家庭。权当“望闻问切，解剖麻雀”，搞点社会学调查，学会读懂人心，通透人性。
时间是治疗“失恋”的良药。世事最大的特点是“变化”。她终于传来喜讯：再次恋爱了；不久领了结婚证；婚宴定在国庆节。一路走来，历经风雨。我为她高兴，送去祝贺。9月30日夜晚，她打来电话，气冲冲地说：“老师，我要去离婚。”啥情况？把我弄成了丈二和尚。“结这个婚真没意思。”结婚，离婚，对于有主见的“90后”丫头，自有她的道理。我请她平静情绪，可不可以将突然生“变”的理由讲给我听听？
下午，家婆对她说，已邀请儿子前女友的妈妈来喝喜酒。她一听就上火。为什么事前不商量？我们结婚怎么还扯来前女友的老妈？哈哈，醋劲发作。爱情有个特点叫排他性。于是，我俩在电话里“问”与“答”。婚宴定有30桌，300名客人来祝贺真热闹。这时离婚，撤宴，“炸”翻乡里、城里。你怎么向亲朋好友一一解释？300名来客中，你认识新郎前女友的妈妈吗？倘若根本不认识，你向谁生气？假如你认识，好呀，新娘新郎开心地走近前女友妈妈身旁，举杯同庆。奇怪吗？你的态度表明，“帅气优秀的新郎属于我专有。我是胜利者！”此时此刻，举起喜酒，前女友的老妈，喝还是不喝？她尴尬不尴尬？别扭不别扭？记住，你是胜利者！你是幸福者！一番话，让她茅塞顿开。“高，实在是高。老师，真不愧是我的‘骨灰级’军师呀！”她自嘲是我的“骨灰级粉丝”。
婚宴如期举行。婚后第三天，新娘新郎两人坐动车专程来到九江，给我送来一包喜糖。我在学院对面的“幸福里”，请他们吃鱼宴。一年后，爱情的结晶诞生了。2023年5月2日凌晨2点，“90后”产妇第一时间，把赤身裸体儿子的画面，用微信传递过来。忘年师生的彼此信任，用什么语言去表达呢？彼此信任的师生心间，一定可以留住美好的暖人故事，让教师天天处在节日的欢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