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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舍警界三十年

  □ 熊志华

  盼时光过得慢些,再慢些,还剩两个月就到龄退休啦,我将会“彻底”告别情谊依恋几十年的公安警界。

  1990年,赣北修水师范毕业留校当了五年教师的我,带着行政介绍信,步行到几公里外的县城,寻到人事局、公安局,手续一换,“人师”立刻变成“警察”,去了该县最偏远的马坳派出所任民警。

  那年刚好三十岁,却无知不少世事。出生修水、身处家乡“红色苏区”,竟不知“马坳人民公社”更名“马坳区”,后被分为八个乡镇,并新生了一个赣省有名的“东津水力发电厂”。马坳镇是修水“西大门”,我光荣地成为一名“职业守门人”。

  派出所设在区政府一老旧木楼办公。那时,社会治安还算平稳,整天没什么事。我年龄最小,主要从事提水斟茶,擦桌扫地,装夹报刊,整理资料,归归档案。因为离家很远,就是有空闲也不能经常回去,所以整天靠在所里。顶替老民警值夜班,就成了我“敬业”标签。当时,想着学点业务,但8名民警多是新手,而且都非科班出身,也只好“向书本学习”,发了工资,便钻进集镇的书店,不管与业务是否有关,买上一堆,倒也增长了些杂七杂八的知识。随后,继续发扬风格替人值班,享受独处的时光,读看似无用的书,心变野了,助长了唯我独行的“天不怕”,多出些不合时宜的书卷气,多发些体裁不一的报导文章。

  跑跑颠颠的四年间,真长了些见识,所有行政村,有多少条街、多少个胡同,哪些人不安稳、好惹事,哪些地方易出事,自然是门清。渐渐地,我成了那儿的“元老”,看着派出所搬进了区政府新大院,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老伙计,看着自己刚入警时栽的那棵半死不活小树也长大了,竟然有些惆怅。

  1994年2月,我因听指挥、吃得苦、进步快及写稿特长被提拔了,调任黄金派出所副政治指导员,当时我又是该所最年轻的民警,自然在工作上多用些力。四个护矿区我分管两个,同事年龄虽偏大些但精神都挺“年轻”,科班出身,人都灵透,业务上的事用不着我管,我很省心很放心,顶多在关键时候出头拿拿主意。这时,赶上抓基层基础,创建人民满意派出所。总结经验,包装典型,成了我的主业。针对矿山安全防范搞了个“治安承包”,针对警力不足搞了个“联防队员包片责任制”。一时间,“取经”的成片,现场会不断,县区两级政法委、公安机关,一个会连着一个会,短短几年间,市级领导、县委常委就来了五六次,把门铃改装后用来“防盗报警”,还被市领导戏说须申请专利。不过,也有了烦恼,总结的公开进行治安案件调解的方法及对策被省厅采用后,领导想让我去局里工作,我的满腔热情全在矿区,哪里也不想去,谢绝了。

  时间飞快,2000年护矿有方有功,我被调去了何市派出所当所长,面对这次提拔,没有春风得意的感觉,心里懵懂的。何市是个大乡镇,与铜鼓县毗邻,人口特多,又有木材、煤炭,经济发达,矛盾突出,各类突发性事件频发,是修水“重点治乱”的地儿。

  有多乱?刚扎下脚,元宵佳节就有人放灯火惹事,过年也不肃静;接着村干部被打,群众和干部都不满意;征地遇上了硬茬,愣是治不动,以“打”开路还没发力,到了“二月二”,又发生了杀人强奸案。那一年,接二连三,发生了二起命案,占到了全县的一半。太平官当不成了,治乱世,用重典。愣是被逼出来的“铁面”无私,混出了“无情”雅号,当年查破了三十余起大要案,拘留了百多人,何市安稳了。此后数年,小案了了,再无大案。腾出精力,才觉得办公楼实在太小了,六间的两层小楼,挤着十名民警、联防队员。治“挤”得找镇领导,折腾了几个月,讨了一栋三层楼,院子大了,便在前院盖了综合服务大厅,后边盖起了餐厅伙房,整体一装修,再加点“文化味”,虽说不上档次,也满足办公需求了。改善完场所,买了一辆吉普汽车、两辆三轮摩托车,全配上新电脑,鸟枪换炮。心没白操,钱没白花,派出所连续两年获得县局先进,一次市里优秀,自己也得了个三等功。

  工作如棋局,开局谋势,中局搏杀,残局定位。似刹那,几年过去了,算计着自己该调离了,还得留点什么。不经意间户籍民警的一个承诺给了机会,顺势推出了“户政业务远程服务”,得到了省公安厅的认可和推广。还有一起骑虎难下的突发事件,催生了“4+X”调解法,获得县级政府奖。

  得意莫忘形,喜总伴着愁。以前学习成绩顶尖的女儿,中考差点进不了重点高中,“老师”出身的我被打脸了,问心有愧吗?抽空回到家,抓着小手,和女儿玩笑般长谈了一次。“将来既然不再想当老师、做警察,也得寻思干点别的行不行?”妻子后来评价说,当过政治指导员的还是有一套,给了她“天王盖地虎,争取985”目标、信心和勇气。感谢组织的照顾,孩子高三那年,我暂时抽调县城工作一段时间,多了见面鼓励的机会,没有造成多大遗憾。

  自2010年再次下派庙岭派出所供职,工作更不轻松,杂事不断。主要任务就是提升人民群众的安全感、满意度。这事,涉及方方面面,在基层乡镇,派出所作为主战单位,责无旁贷。困难重重中,找主要领导,讨来批示当令箭,拉起大旗作虎皮,借势发威逼着干,2014年进位较快,全省排名第十九,2015年进步更快,全市列位第四,县局被记了集体三等功,成为全省优秀公安局,还给增加40%三等功个人指标。咱明白,力是一线民警出的,我没有强争,指标给了一线民辅警。

  工作有激情,会不知疲倦。多年这样下来,没有练就“弹指神功”,倒是得了支气管炎、哮喘病、肺气肿。2015年冬轮换至刑侦大队,又是没黑没夜,穷于应付,身心俱疲,疾病只增不减,得了心肌梗塞差些瘫痪。这么重要又关键的岗位,我绝不能“占着茅坑不屙屎”,须给年轻干部让位。这不是当“逃兵”,有病治病,也算是一种政治自觉。

  年光弹指过,从警三十年。如今,在单位,给年轻同志们打打下手,干些适宜的正事,心亦舒坦。偶尔漫步乡下路,望云飞,涵养精神,回归淡然。闲来翻翻书,忆旧时,守本我,品味“弹指者,随喜也”,倒是真乐趣。只是一想起留在至爱警营的日子越来越少,心中很不是滋味,而且更多的是万分眷恋和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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