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报记者 周慧超 文/摄
桑龙华的工作帽压着花白的头发,汗珠子顺着发缕往下淌,在黝黑的脖颈上冲出几道浅痕。7月14日15时的孤溪埂巷子里闷得像蒸笼,桑龙华那辆绿色小清运车刚刹停在红旗电影院旁,一股夏日特有的酸腐味就撞开车门扑进车里。
车后斗四个拉杆油亮亮的。桑龙华扳动第一根拉杆,车斗“咔嗒”垂下,他拽过墨绿色垃圾桶抵住底盘,再拉第二根拉杆,机械抓手“哐当”一声把桶举到半空。垃圾纷纷倒进车斗时,周围的行人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这天气,垃圾就是味道大。”桑龙华眯眼避开垃圾桶的反光,口罩边缘洇出汗圈。驾驶座上放着两包口罩——一个是单位发放的普通白色口罩,另一个是家里人塞给他的绿色茉莉茶香口罩。“用不着香的,”桑龙华帽檐下那双眼睛十分明亮,“我们心里都知道,垃圾哪能没味?”
清空四个垃圾桶花了15分钟。桑龙华又抄起短柄扫帚,把垃圾桶旁的落叶和碎纸扫得干干净净。回到驾驶室时,工作服前襟已经湿漉漉的,贴在胸膛上。驾驶台两个电扇拼命摇头,他凑近吹了会儿脸,挂挡驶向湓浦路。
这辆电车是“巷战专家”。从孤溪埂到湓浦路,再到滨江路周边蛛网似的小道,桑龙华的路线串着油锅沸腾的早点铺、烟火缭绕的大排档和晾衣竿纵横的老社区。早班清晨3时出车,晚班14时接班,收工却没个准点。“桶满了就得跑,逢年过节跑三四趟也常有。”
仪表盘温度指针贴着40℃红线,空调开关却始终关着。“开冷气耗电,半路熄火更耽误事。”桑龙华拍拍发烫的方向盘道。去年公司给装了电扇,风叶转出虚影,吹出来的风都裹着垃圾桶的余味。桑龙华却浑然不觉,每次收完垃圾上车,都要把脸凑近风扇吹一吹。
59岁的桑龙华干这行两年多。车门储物格里塞着十滴水,红色驿站里摆着绿豆汤。问起苦不苦,他说:“其实除了三伏天、三九天,其他时候挺好,但是真正的极端天气里又不是只有我们在户外工作,人家的条件可能还比不上咱们。”
清完湓浦路最后两个垃圾桶,夕阳把车影子拉得老长。桑龙华把车开到冲洗站,抄起高压水枪。银龙般的水流冲过车斗铁板,混着残渣的污水打着旋淌进地漏。“开这个清运车得考驾照,还要学一些机械操作,我们每年的培训都不少。”桑龙华关掉水阀,油亮的手指划过操作台四个拉杆说:“每个杆管什么动作,故障咋处置,清洗啥流程,都有规矩。”
路灯亮起时,桑龙华拧干毛巾擦脖子。小巷深处飘来辣椒炒肉的焦香,清洁车驶过的路面上留着新鲜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