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银初

　　60后的我，生长在乡村，20来岁生育两个小孩，可谓早生早育。后来两个儿子在城市定居，30多岁才生育儿女。相比之下，我这“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晚了好几年。

　　大儿子、儿媳都在九江工作。大孙子在市妇幼保健院出生。我这爷爷同奶奶都见证了大孙子的出生。原先我的两个儿子在农村出生，没有孕检，并且都是请接生婆到家里接生的。我在南门口的办公室离市妇幼保健院近在咫尺，并且附近有许多学校。心想，这多好，往后孙子上学，我“含饴弄孙乐陶然”的生活更是便捷。

　　大孙子在一天天长大。双休日里，宿舍旁边的南湖公园便也是我含饴弄孙的乐园。什么小推车、摇摇车、碰碰车呀，以及五花八门的玩具等等，成为了爷孙的最爱。清楚记得，大孙子约1岁时的一个假日，我同老伴、大儿子、大媳妇一起带孙子逛商场，4个成年人在大厅里逗小孩乐，试着放手让大孙子学走路获得了成功。

　　后来的一年国庆节期间，在南昌工作的小儿子同孕期的小儿媳到九江度假。国庆的这一天，小孙子又在市妇幼保健院出生。家国同庆，热闹非常。小孙子同小媳妇在市区家里小住一段时日后，回到南昌。之后，奶奶同外婆轮流到小儿子家里，帮助护理至小孙子上幼儿园，我也隔时去南昌看望小孙子。

　　大孙子果真进入南门口的幼儿园学习。这里，学校林立，上学时非常拥挤，接送小孩上下学更难。故此，上下班时，我常充当接送大孙子上下车的“二传手”。上午从大儿子车上接下孙子，并送进校门；下午从校门接到孙子，然后送至车上。并且我所在的6楼办公室窗户，尽收幼儿园、小学于眼底，大孙子的升旗仪式及体育课，我都能随时观摩到。遇到雨天，我领导着大孙子避开地上积水和上面屋檐的水滴，小调皮鬼往往执意不听导劝，故意寻找积水和滴水的地方走，鞋子裤子都湿脏了，大孙子的天性常弄得我哭笑不得。下午放学，遇到好天气，有时大孙子明确表示，“不坐爸爸的小汽车，我坐爷爷的自行车回家”。从南门口出发，沿着湖边走，直到南湖新村宿舍，大孙子坐在自行车上，一路惬意地欣赏着周边如画的美景；五十开外的我，则一边用劲地踩着自行车，一边还不时地解答着大孙子的“十万个为什么”。

　　后来，更为有幸的是，我奉命借用到省厅参与编志工作一段时间，拉近了与小孙子之间的距离。

　　大孙子从小学低年级逐渐读到高年级，同时，我也逐渐地发现，大孙子不再乐意我的接送了，还没到小学校门，老远就表示，“爷爷，您不用再送了，把书包给我，我自己进校。”怎么了？头回听到这话，我还反省：是自己服务不周到，还是长孙嫌弃爷爷老了，其实都不是。原来是孙子在长大，想学飞。当年两个儿子的童年，忙于工作，迫于生计，我根本无法顾及这些，对儿子的幼年成长，我印象不够深。

　　如今，我有幸能跟踪关注着孙辈的成长。连年来，面对孙子孙女们天真幼稚的童真，我累而快乐着，并乐此不疲。

　　2019年，大儿子乔迁到江边宿舍。2020年疫情突发，大儿子儿媳为了安全，要我和老伴同他们一起生活。傍晚，家人们同到江边堤坝上散步。记得一次刚走上堤坝，微风拂面，江帆点点，霞光四射，好一派江南的水光山色！这时，正念小学的大孙子随口吟诵“孤帆远影碧尽空，唯见长江天际流”的应景文句。

　　作为退休语文老师，我非常惊讶，这时的即景诗句能从长孙口中不禁吟出，说明大孙子有感悟性，更为主要的是印证了现在年轻语文老师的用心教学。

　　还有一次，我接大孙子同坐儿子的车回家，后排的孙子突然说：“爸爸，您何时有空带我到原来的老房子里看看。”

　　“只要你想去，可以呀。”

　　我问孙子：“你家的物件不是全搬空了吗？还看什么，房子都要转卖他人了。你是不是对原住的那房子有念想，想去看看。”“是的，爷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来，孙子懂事早，还挺重感情的。怪不得小时候，过春节家里杀鸡，他流眼泪，央求大人能不能不杀鸡吃。

　　后来，小孙子到其妈妈工作的幼儿园上小班；之后，就读宿舍区前面的实验小学；今年，五年级升班考试成绩为全班第四位，并且个头长得超过了上初一的堂哥，比二年级舞蹈队的堂妹高过一个头。

　　记得2017年正月，我还在乡村度假。孙女（大孙子之妹）又在市妇幼保健院出生。听这喜讯，我十分高兴，遗憾的是没有女儿。我和老伴说，孙女的出生，终于圆了有女的梦，“好”字全了，我们往后将孙女一并当成女儿对待。

　　后来的一些传统节日，我与老伴总喜欢带领一家老小，到乡村欢度。家人分别从南昌、九江汇聚到村庄。虽然我们不是富贵之家，但全家乐团圆，享受着天伦之乐。汇聚的时候大家都高高兴兴，而离开的时候小孙子却是难舍难分。大孙子、孙女回市区，其兄妹仍然可以在一起玩耍，并且还有爷爷奶奶经常见面，可小孙子回到南昌就显得孤独，与爷爷奶奶见面也很少，关键的是身边没有哥哥、妹妹一起玩。因此，每次离开他都是伤心得不得了，强烈要求堂哥一同到南昌再玩几天，哪怕是一天也好。有的时候，他的请求也能得到满足，但多数时候还是不现实。假期满了，双方都要上学。他有时哭闹得不行，只得强行将其分开上车返程。每每见此情景，我这当爷爷的也是感慨不已：生小孩还是生两个以上好，不仅比独生子女好养好育，而且小孩之间相互也有个照应。堂兄弟间的亲情都是如此亲切，更别说同胞姊妹之间。

　　当年，小儿子还在福州服役，刚购私家车，想开车回家过春节，却又不敢上高速。大儿子知情后，爽快地对我说：“这好办，我坐火车去福州，然后陪弟弟开车回家。”

　　“这倒是个办法，来时你陪着，那回福州怎么办？”我问大儿子。

　　“我继续陪呀，之后，我从福州坐火车回家。”

　　就这样，小儿子顺利开车来回。若不是兄弟情，哪有这样的陪法。

　　如今，陪玩的兄弟情，又在下一代孙辈堂兄弟间重演了。每次来回都昌、九江、南昌，三点一线，只要是两孙子相会，他们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并且每次都是强烈要求“同床共枕”。看到孙辈间的团结友爱，我这当爷爷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前些年，我便提议启动了3对老少夫妻春节轮流做东等活动。这年暑假，大儿子首倡家人们“双飞”海南三亚年度游，并获得了成功。有感于子孙间的团结友爱，2019年，我在小儿子家主持家庭会议，商议并正式明确3项重要决议：一是重申“忠孝传家，崇文尚艺”家训；二是传承春节“六个一”（照一张全家福、原创一副春联；召开一次家庭会；举办一台家庭春晚；安排一次家人年度游）。春节期间，3对老少夫妻轮流做东（老夫妻年高时，2对少夫妻轮流做东）；三是58岁的我与老伴，提前退居二线任家庭顾问，长子夫妻接替大家庭的家长职位。当时，小孙子特别喜悦，赋能主人翁意识，亲自担任东道主春晚小主持人，堂哥、堂妹踊跃登台献艺，成年人也偶尔被邀插花节目。从此，每当春节来临，是孙子女和东道主夫妻最忙碌充实的时候，春节成为家人们最开心的时刻。

　　孙子孙女一起玩的时候，我也有意无意介入其中。同时，我逐渐发现，虽然大孙子、孙女亲兄妹相隔不了四五岁，但大孙子还是愿意和相隔一岁多的堂弟在一起玩，引起胞妹的强烈不满，多次向爷爷奶奶投诉求助。我们也曾干预过，大孙子委屈地表述：不是我和弟弟不愿意与妹妹玩，是妹妹不懂我们的玩法。大孙子热衷吸铁石、陀螺、围棋、球类等；小孙子爱好车类、机械组装、钢琴、美食等。我们只得劝慰孙女，爷爷奶奶陪你玩。后来，孙女也爱上了绘画与舞蹈，终于找到了自我兴趣和价值，还获得了不少级别的奖励。退休老师爷爷的我，感觉落伍了，3个孙子孙女的网络知识都比自己强，每当他们取得重大成绩时，来找我领奖赏：“爷爷，这次我取得了成绩，能否给点奖励？”

　　“什么成绩？如何奖励？”

　　“爷爷，请把您手机给我，我来告诉您。”

　　其实，他们早在淘宝上选好了奖品，就等我这“冤大头”付账。当年的自己，第一个月领到工资就全数交给了父亲，后面自己要用钱，再向父亲申请。这与现在的情形真是大不一样了。是的，原先孩子的压岁钱都是父母亲代管，现在的小孩都是自己保管，小孩也有这种自我管理的能力。

　　现在的小孩很早就懂事，并且独具个性，长大不了几年，便说“不”。想与孙子女亲吻、拥抱，或是带其睡觉等等，务必要趁早。小孩与爸妈的亲密期都不是很长，与爷爷奶奶的“保鲜期”则更短。爷爷奶奶要珍惜与孙辈的相处。因为现在的应试教育，人们都很卷。小孩一旦上小学后，学习任务逐渐加重，后面既没时间，也没精力与大人们保持昔日的亲密度。看来，自己为家庭定的规则还是很有必要：不主张隔代教育。孙子女的管理主责归其爸妈，爷爷奶奶只是帮辅配角，周一至周五上学期间，小孩即便在爷爷奶奶家用晚餐，其爸妈都得接小孩回家一起住。爷爷奶奶的主责是协助，并且重在“含饴弄孙”，只是不溺爱、不袒护，原则上与负主责的家长保持一致。

　　是的，爷孙辈之间，往往重在欢乐，在乎共赢。老伴交办的一些事，我往往记不住。有次事忙，老伴让孙子在微信中喊爷爷办事，我照单全收，不仅及时回复，并且执行得又快又好。两三次之后，老伴发现这个渠道很畅，后来干脆就让孙子当起“传令兵”来，虽然明知道老伴是“幕后主使”，但我每回都还是心甘情愿、不厌其烦地照章执行。当了一辈子老师的大爷爷，我总不能失信于小孙子吧。先天基因是存在的，后天传承也是有的。我与儿子两代人的语文成绩都算好，两个儿子高考语文考分都在130分左右。我鼓励孙子们写作，并投稿报刊。小学五年级的大孙子文章《暑假游记》，小学三年级的小孙子文章《我的暑假生活》同年在“小荷尖尖”栏目见报，我欣喜地找到首发作品的报纸原件交给两名小作者珍藏。

　　今年“五一”节，大儿子又组织了一次家人短程游，还邀请了我弟弟一家4人从南昌到九江同游庐山石门涧。这天，家人们兴致勃勃，分乘4辆小车至景点聚合。进山门后，大家一路向上攀登。经过“情人园”之后，山路更陡，陆续有家人停留歇息。快到山顶，只有两个儿子、小孙子、孙女和我5人坚持继续向上。我们终于攀到较高处，能看到山顶了，离山顶最高处只见一个翘角古凉亭，并且上面有一个胆大的猴子在平台边乘凉。拍完照后，我们准备原路返程，这时，唯独孙女还在专注着这悠闲的猴子，不想移步。

　　“叔叔，请您带我上去看猴子可以不？”孙女向其叔叔撒娇说。

　　“走了这么多路，你不累呀，已经很晚了，赶快回去吃中饭。”

　　“爸爸，要不还是您带我上去吧。”孙女用请求的语气说。

　　“不去，还没看够呀，这里不是已经看到了猴子吗？！”孙女几乎无助了。

　　“袁梦，爷爷带你上去看猴子。”

　　“好，谢谢爷爷！”

　　我交代儿子、小孙子先回。就这样，这家人中的一老一小在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上爬，等我和孙女爬到凉亭时，精巧的猴子却跳到凉亭旁边的树上歇息。我忙指着孙女快看。虽然孙女没能看到凉亭边的猴子，但也看到了近距离树上的猴子。我总算没扫孙女的兴，没让她留下遗憾。正当返程时，大儿子跟了上来。可能是他感觉到，让年迈的老父亲带着小女儿攀高看猴子，心有不安，才折回来接我们的。

　　中午大餐时，我宣布说，今天登得最高的是一老一小，并且近距离看到了猴子。大家都竖起大拇指点赞孙女。这时，只见她一脸的荣光和自豪。说实话，我都要感谢孙女的请求，到这景点多次，我也是第一次登得这么高，同时也检验了一下我的体能实力。

　　是的，社会在发展，理念在更新。小孩懂事的年龄愈来愈小，代沟的期限在逐渐缩短。原来的代沟是一代人二十年，后来人称十年一个代沟，再后来有人说是五年，甚至缩短到两三年。一向传统的自己，曾为此与人辩论过。现在看来，随着科技的进步，日新月异不再是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写实之语。人们常说，时光匆匆不待人，尽孝需趁早，可我在这里要说，“含饴弄孙乐陶然”的生活十分宝贵，也是时不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