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幸泉

　　1977年初秋，服役5年的我，突然接到舰队政治部的通知，要我即日动身前往上海，帮助原东海舰队政治委员戴润生将军整理回忆录。

　　我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态，迈进了甜爱路那幢具有浓郁法式建筑特色的小楼，终于与这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开始了长达三个月之久近距离接触的难忘生涯。见我忐忑不安的样子，他慈祥地与我拉起了家常。当得知我是江西人时，将军开怀大笑起来：一个老老俵和一个小老俵！这幽默诙谐的话语，一下子打掉了我的拘谨……事后我得知：戴润生将军老家在江西吉水县，是从井冈山走出去的老红军，长征路上是一军团的连指导员，抗战时期是八路军一一五师麾下的团政委，后归属第四野战军转战南北，后又调入舰队工作，在枪林弹雨中度过了大半生，战功卓著。由于将军丰富的人生经历和严谨细致、精雕细琢的作风与学风，他的多篇回忆文章先后被《星火燎原》丛书收录或被其他报刊选用。有一次陪他散步时，他无意中谈起了长征途中的一些趣闻，其中就谈到了毛主席的小黄马在吴起镇附近跑到他连队来的故事。我感到故事蛮有生活情趣，就马上帮他记录下来了，后来这篇以《毛主席的马跑到咱连队来了》为题的回忆文章，在军内一些报刊登载后，赢得了一些官兵的好评。

　　本来该故事到此已经有了一个圆满的了结，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事例在生活中大量存在。1998年，我转业回九江老家工作。听说自己所分管的干休所居住着一位曾经给毛主席当过马夫的老红军，这位老红军名叫李建发，是贵州人。也许是出于好奇，有一次趁他高兴时，我有点冒失地问：“李老，您是不是丢过毛主席的马？”这显然戳到了他心灵深处的那块“伤疤”，陡然间，老人的脸色有点变了：“你听谁瞎唠叨的？”我连忙解释：“我是听戴润生将军说的，20多年前，我帮他整理过回忆录。”此时，老人点点头，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他说：“当年多亏戴指导员帮我解了围，我一辈子都记得他。要不然，我真无法向毛主席交待……”正是这次交谈，不仅使我更加详尽地了解了这段历史，也使两位老红军之间的故事有了续集……

　　李老告诉我，他是红军长征途经贵州时当的兵。由于他从小在大山长大，虽个儿不高，但练就了健步如飞的一副好脚板，后被选中当了毛主席的马夫，到达吴起镇与陕甘红军会师后，部队进行了短暂的休整。有一天放马时，因一时打了个盹，才发现小黄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好在小黄马及时被找到。他说：“我后来虽然下了炊事班，但我知道，毛主席对小黄马是有深厚感情的。记得小黄马1937年在延安时病死后，毛主席伤心不已，嘱咐将其安葬在延安凤凰山下……”

　　“要不要与戴将军通个话？”我趁热打铁提议道。因为戴将军家中座机号码我是记得的。“那敢情好！”老人爽快地答道。

　　于是，我连忙掏出手机，开启了免提键。就这样，两位耄耋老人开始了分别60多年的隔空对话。虽然双方的耳朵都有点背，需要我重新大声复述当“翻译”，但我明显感到：由毛主席的小黄马而结下的情缘是那样浓烈，那样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