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瑞华
彭泽县东升镇堰塘村的西部,有一列小山,相对高度也就百余公尺,方圆几公里,没有名字,因为主峰在堰塘村的西部,当地居民习惯称它“西边山”。
抗战时期,就这片方圆不过几百平方米的西边山,却被战火燃烧得土焦石烫,平地下降了一公尺,留下了几百具中国热血男儿的躯体!
素有“长江天险”之称的马当,是长江咽喉,也是长江的“第二道门槛”,国民政府在咽喉处有重兵把守,并修建了大量坚固工事和炮台,又将大量船只沉于峡口以阻止日寇炮艇沿江西上。一旦丢失,日寇便可以长驱直入,直捣武汉,长江流域的大片河山将很快沦陷为殖民地。可是天险代替不了现代化的国防。由于内奸告密,1938年6月25日,日寇攻陷“长江天险”重镇马当,彭泽沦陷。侵略者的铁蹄踏入我长江腹地,国民政府下死决心夺回失地。命令国民革命军第43军、27军、16军、21军不惜一切代价收复彭泽及马当失地。
日寇依仗飞机大炮、坦克军舰的掩护,又有优势兵力和现代化的武器装备,长驱直入,不可一世,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烧杀奸掳,彭泽处于白色恐怖之中。当时黄花、马路口、太泊湖一带驻扎着大批日军,西边山就是太泊湖尾梢的一个要地。
西边山,是紧扼彭泽通往长江与安徽、景德镇陆地的必经之路,也是水道通向长江的唯一必经之路,像个喇叭口,狭长而曲折,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北部紧连太泊湖,是连接长江的水路要道。在军事上西边山有着很大的战略地位。日军派了一个中队的兵力,和数挺机关枪,多门迫击炮固守西边山。并在周围山头修筑了各种工事和战壕。
日军拆掉堰塘丁家及东西林各村的民房,强迫当地居民在西边山上构建了许多牢固的工事和碉堡。据当时被抓,强迫为日军往山头送水和给养的原堰塘村老书记何长友控诉:站在西边山的碉堡上,可以一览东升大畈、畈上、松林、堰塘几个村的大片开阔地,日军碉堡上的机关枪迫击炮可以击中任何一个射程内的目标。当时就有好几个无辜百姓成为日军训练作乐的靶子。
这是一个卡在咽喉里的毒刺,必须拔掉!西边山易守难攻,按国军计划,7月26日凌晨以三个连的兵力从三个方向同时偷袭日军驻西边山据点,拔掉这颗毒瘤。按计划,73师一个连由畈上村向守备在畈上老鹰嘴的日军发起进攻,拿下老鹰嘴后迅速切断西边山日军与上屋张日军的援兵外围联系,167师的第七大队由西北向西边山北侧发起攻击,切断日军太泊湖水路的援兵;东部由总指挥21军郝营长率领一个连的兵力正面由堰塘丁家、东西林发起佯攻,计划凌晨6时向日军发起总攻,必须在两小时之内迅速拿下西边山,占领阵地。
凌晨,西边山下起了大雾,朦胧中,日军碉堡射击孔里露出的灯光如鬼火一般在半空闪烁,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真是天赐良机。按预定计划,各方参战部队必须进入预定地点等候命令。
偏偏西北部方向却迟迟不见动静。总指挥郝营长多次派通信兵与167师联系,回答是:正在途中。
原来,167师薛蔚英是个惧怕战争的胆小鬼,为了保存实力,他按兵不动,其实他的第七中队此时正在离西边山不到五华里的浪溪麻山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呢。眼见最好时光已过,雾气也在慢慢退却,再不发起攻击我军将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枪眼下了。郝营长顾不得再等第七中队的到来了,下令攻击!
刹那间,枪声大作,手榴弹爆炸声震耳。日军还没有缓过神来,慌忙架起机枪,茫无目的乱射。强大的火力网迫使中国军队与之对峙,正面、西面进攻受阻。西北方向敌人也赶紧过来支援。尽管一时我军受阻,但此时确是夺取西边山最佳时间,如果167师七大队同时发起进攻夺取西边山应该连盆抓鱼了。可是这个第七大队听见枪炮声仍按兵不动。照样吃他的饭,睡他的觉。坐山观虎斗。似乎这场战争压根儿就与他们无关。以致失去了夺取西边山的最佳时间。但这次战斗的失利与七大队有直接关系,尽管后来薛蔚英受到了军法处理,但损失已不可挽回了。
雾,在慢慢褪去,人完全暴露在日寇的枪口之下。进攻部队不得不用手榴弹炸出烟雾退出战场。
参战部队没有到位,援兵不能到来,弹药消耗得不到补充,战士没有给及,郝营长心急似火,多次告急。
腐败的国民党政府,只知道下死命令攻击,哪管战场的实际情况?不得已,郝营长不得不多次下令冲锋。
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被强火力压下来,一个又一个战士在敌人的枪口前倒下。鲜血浸透了西边山土地,流到了山下。
淘汰的汉阳造怎么敌得过日寇的三八大盖?日本的三八大盖一公里可以致命,国产的汉阳造500米还够不上杀伤力。进攻部队在没有遮挡物的开阔地和居高临下的日寇枪底下成了不折不扣的活靶子。血肉之躯怎敌得过日寇的迫击炮弹的肆虐?炮弹不停落在战士身边和头上。部队大量减员。
部队只能退出敌人的射击范围外暂时休整。接下来的拉锯疲劳战对于日寇来说并没有什么受挫,反而给了他们休整的机会。每天的进攻都会在战场留下几具中国士兵的尸体。狂妄的日寇将俘虏的中国士兵捆绑起来,浇上煤油点燃,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带着人肉的臭味像一团团飞滚的风火轮滚下山去。老百姓流泪了;郝营长眼珠出血了;中国的士兵愤怒了!不将这群畜生赶出中国还算是中国人吗?
上峰再次下达了死命令!第七大队仍按兵不动。郝营长最后一次检阅了自己所有士兵,下令:所有战士,包括伤员,只要能站起来的,全部上战场,29日拂晓发起最后进攻。枪上刺刀,肩背大刀,就是用牙咬也要把小日本咬下去!
这是一个多么寂静的夜啊?这是临行前的安详!这是告别人生的沉默!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对日寇的满腔仇恨和对亲人默默的祝福和祈祷。夜,漫长的夜,夜,短暂的夜,月亮不忍心看着战士们的诀别,偷偷躲进云层。祖国啊,你的儿子将要为你洒尽最后一滴鲜血了!
由班排长组织的敢死队趁夜色摸到了敌人的战壕边,一声令下,手榴弹雨点般投向了敌阵地,“冲啊!”“杀啊!”杀声四起,面对中国军队这种视死如归的自杀式的攻击,日寇胆怯了,肉搏在混战中展开,刀光四溅,血肉横飞,尸体遍地,中国军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用手中的钢刀杀得日寇屁滚尿流,龟缩到了大本营。终于西边山暂时回到了我们手里。
穷凶极恶的日寇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的,他们公然违背国际战争公约,竟向西边山投放化学毒气弹!没有化学战经验的中国军人欢乐还没有结束就稀里糊涂地安详睡去了……
距西边山几百米的堰塘丁家的一棵古树下,正看着自己的部队夺下西边山的郝营长,被突然飞过来的一枚迫击炮弹击中。他没有倒下!死的时候一手扶着大树,一手叉腰,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西边山上!在他的身边堆积着据说有几担谷萝都挑不下的机枪子弹壳!
中国军队以顽强的毅力和保家卫国视死如归的精神打赢了这次战斗,重创了日寇,打破了日本不可战胜的神话。也为几个月后的万家岭战役大捷鼓舞了士气,增强了斗志,为中国军队谱写了又一篇可歌可泣的英雄篇章!
死难的中国英雄永垂不朽!